<p>　　“看来是真累了啊……”</p>
<p>　　    昨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对雪奈来说，大概平时習以为常的一切都一口气变得一团糟了吧。</p>
<p>　　    所以才会像小时候一样地跑到自己房间来。</p>
<p>　　    艾芙尼尔轻叹口气，轻手轻脚地起身，拉上窗帘，又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点，然后来到床沿，小心翼翼地坐下。</p>
<p>　　    雪奈恬静地睡着，怀里抱着枕头，轻缓地起伏着，仔细地去听的话还能听到她柔和的呼吸声。</p>
<p>　　    安静，美丽。</p>
<p>　　    这样的睡颜到底多久没有见过了呢……</p>
<p>　　    在雪奈还小的时候是经常见到的、習以为常的景色，再后来，恍然间回过头来的时候却不知不觉地变得模糊了。</p>
<p>　　    直到昨天，雪奈在自己面前流下泪来。</p>
<p>　　    艾芙尼尔又陡然发现其实自己和雪奈的距离根本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遥远。</p>
<p>　　    雪奈。</p>
<p>　　    艾芙尼尔伸出手，像是要去捉住一只蜻蜓一般，轻轻地拨开雪奈嘴角的发。</p>
<p>　　    沉睡的少女的模样渐渐和记忆中那个欢快地笑着的女孩重合，艾芙尼尔的目光不自觉地变得柔和。</p>
<p>　　    艾芙尼尔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p>
<p>　　    已经这时候了。</p>
<p>　　    干涩的倦意塞满眼角。</p>
<p>　　    是该睡觉了。</p>
<p>　　    但自己的床被雪奈占着，艾芙尼尔想了想，打上了沙发的主意，沙发就在客厅，如果只是睡一晚来说的话，软软的也还算舒适。</p>
<p>　　    艾芙尼尔顿了顿，踌躇地，轻轻地将雪奈挂在床沿外的小脚捧起，放在床上。</p>
<p>　　    雪奈双手抓着枕头，但艾芙尼尔很轻易地就把枕头从雪奈的臂弯了扯了出来。</p>
<p>　　    她将枕头放在一旁，起身关灯，房间变得一片漆黑，只有从客厅漏进来的一丝光亮。</p>
<p>　　    艾芙尼尔打开房门，刚准备离开，想了想，又折回来拿出两床薄毯。</p>
<p>　　    一个为雪奈盖上，轻轻掖了掖，另一个留给自己在沙发上用。</p>
<p>　　    “雪奈，晚安。”</p>
<p>　　    艾芙尼尔抱着薄毯温和地笑了笑，她再次起身准备离开，但小拇指却忽然一沉，被一双温软的小手给紧紧勾住。</p>
<p>　　    “姐姐……”</p>
<p>　　    似有若无的嘤咛划破空气的宁静，借着客厅投进来的昏暗的光，艾芙尼尔对上了一双噙着困倦的朦胧眼眸。</p>
<p>　　    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奈已经醒过来了。</p>
<p>　　    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p>
<p>　　    “雪奈……你醒了啊？”</p>
<p>　　    睡意忽然就被一扫而空，艾芙尼尔喉咙一咽，尴尬地小声说道。</p>
<p>　　    “抱歉……吵到你了……”</p>
<p>　　    雪奈的眼角因为困顿而泛起微澜，紧紧地抓着艾芙尼尔的手指，视线落在艾芙尼尔手中的薄毯上。</p>
<p>　　    “姐姐准备去哪里？”</p>
<p>　　    ……</p>
<p>　　    ————————————</p>
<p>　　    “姐姐要去哪里？”</p>
<p>　　    雪奈与艾芙尼尔相顾无言。</p>
<p>　　    “能陪我吗？就一会儿……”</p>
<p>　　    看着雪奈清冷的脸颊浮现失落和动摇，一时间，艾芙尼尔卡了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p>
<p>　　    “因为不想吵醒你所以我自己去睡沙发”——这种话听起来就很有生疏和距离感，艾芙尼尔首先就把这样的回答否决了。</p>
<p>　　    但她手中的薄毯和客厅的灯光已经出卖了她。</p>
<p>　　    意图简直不要太明显。</p>
<p>　　    “姐姐。”</p>
<p>　　    雪奈轻声呼唤着。</p>
<p>　　    一阵布料摩挲的窸窣的声响起，雪奈勾着艾芙尼尔的小拇指，在床上坐起身来。薄毯从她幼嫩的肌肤上滑下，客厅的灯光从她的脖颈掠过，雪白的肩膀上肩带只剩了一边。</p>
<p>　　    灯光成了纱幔帷幕，一丝一缕，半遮半掩，恰恰好从艾芙尼尔的角度看下去，视线刚好隐隐约约会滑进雪奈脖颈下的衣衫里。</p>
<p>　　    艾芙尼尔装作没看到地移开视线，心跳却变得有些急促起来。</p>
<p>　　    “姐姐不愿意和我睡吗？”</p>
<p>　　    到底是因为心底的不满，还是因为心底的侥幸，雪奈在自己意识到之前便问出了这样的话。</p>
<p>　　    她感受着来自艾芙尼尔的指间的温度，垂下眼睫。</p>
<p>　　    刚睡醒的人和将要入睡的人之间，皮肤的温度果然是有区别的。</p>
<p>　　    艾芙尼尔的手，比雪奈自己的要暖和许多，那温度透过手心直达心底，像是冬日里的暖阳，令雪融化。</p>
<p>　　    每当和姐姐相处时，那一份悸动的心情便会挤满胸腔。</p>
<p>　　    事到如今，这一份货真价实的感情也早就没有什么好的借口搪塞敷衍过去了，可这样汹涌而来的心情，她却没有去回应的资格。</p>
<p>　　    但她们是姐妹。</p>
<p>　　    是单恋。</p>
<p>　　    这样的路要是不顾一切地走下去毫无疑问会踏下悬崖，摔得粉身碎骨。</p>
<p>　　    “也不是不愿意……”</p>
<p>　　    艾芙尼尔偏着头，矢口否认，眼睛却不知道在看哪里。</p>
<p>　　    “只是雪奈也长大了，我觉得……你说不定会讨厌和我睡一张床什么的……这样的事情也……”</p>
<p>　　    “我没说不喜欢。”</p>
<p>　　    雪奈执拗地抓着艾芙尼尔的手指，打断了她的话。</p>
<p>　　    “反正我们以前也一起睡过吧……如果是姐姐和妹妹的话，经常会有这种时候吧？”</p>
<p>　　    艾芙尼尔再次卡了壳。</p>
<p>　　    这下怎么办？——艾芙尼尔一时间也没了主意。</p>
<p>　　    以前的确经常一起入睡，但现在的情况显然没法和那时候一样。</p>
<p>　　    艾芙尼尔在成长，雪奈也是，从前那个俏皮的小丫头现在抽条成了窈窕少女，那青涩的肌肤透着恰到好处的妩媚，这样的雪奈已经令艾芙尼尔无法平静以待了。</p>
<p>　　    更别说睡在同一张床上。</p>
<p>　　    明明自己是姐姐，结果却因为妹妹而心生动摇，那顷刻间塞满胸膛的悸动令艾芙尼尔慌了神。</p>
<p>　　    她们明明是姐妹才对，结果却似乎有什么其他的感情正在萌芽。</p>
<p>　　    那一目了然的感情令艾芙尼尔毛骨悚然。</p>
<p>　　    “姐姐不在的话，我睡不着。”</p>
<p>　　    “我就在这里陪你……”</p>
<p>　　    “上来。”</p>
<p>　　    手中的薄毯被夺了去，扔在了一边。</p>
<p>　　    艾芙尼尔无路可逃，她喉咙动了动，只得硬着头皮坐下，扔下拖鞋。</p>
<p>　　    然后爬上了床。</p>
<p>　　    我是姐姐我是姐姐我是姐姐。</p>
<p>　　    她是妹妹她是妹妹她是妹妹。</p>
<p>　　    艾芙尼尔这样安慰着自己，慢慢地稍微冷静下来不少。只是简简单单地睡在一张床上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能和最喜欢的妹妹再次拉近到这个距离，非常令人开心，所以除此之外的事情一概不需要去考虑，满怀着幸福入眠就好了。</p>
<p>　　    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艾芙尼尔尽量不去碰到雪奈，在雪奈让出的一块地方躺下。</p>
<p>　　    床是单人床的规格，算不得大，但艾芙尼尔和雪奈都很瘦，二人并排躺下也不会觉得拥挤。</p>
<p>　　    但想了想，艾芙尼尔还是从平躺改为侧躺，背对着雪奈。</p>
<p>　　    这样会稍微放松一些。</p>
<p>　　    很快，房间再次陷入安静。</p>
<p>　　    但艾芙尼尔睡意全无。床单上还遗留着雪奈的体温，和淡淡的馨香，背后隐约传来温热柔和的触感。</p>
<p>　　    那是雪奈的腿还是雪奈的手呢？</p>
<p>　　    好陌生的温度。</p>
<p>　　    忽然，一只手从艾芙尼尔的腰间穿过，如丝帛滑过一般的触感顿时令艾芙尼尔绷紧了身子。</p>
<p>　　    那只手在艾芙尼尔身前略微停顿，然后扯过了薄毯为艾芙尼尔盖上。</p>
<p>　　    这样啊——</p>
<p>　　    艾芙尼尔也不知道自己在失落什么，但下一秒，她浑身一紧——那只手并没有退回去，而是在为艾芙尼尔盖好薄毯后顺着脖颈和锁骨往下滑去。</p>
<p>　　    那只手拂过她僵硬的手臂和腰肢，每一次掠过布料而肌肤相触时都让艾芙尼尔心脏停跳一拍。</p>
<p>　　    然后那只手撩开了她的衣角，轻轻地搂住了她，像是得寸进尺的，腿腹传来的光滑的触感，一条光滑的腿也挤了过来。</p>
<p>　　    “雪、雪奈……”</p>
<p>　　    艾芙尼尔小声地轻呼，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心脏的雀跃，可是又充斥着陌生的心悸。</p>
<p>　　    “让我抱一会儿……”</p>
<p>　　    雪奈的声音轻轻地，落入了夜色里。</p>
<p>　　    ……</p>
<p>　　    ————————————</p>
<p>　　    “让我抱一会儿……”</p>
<p>　　    雪奈的声音轻轻的，像是被扬起的羽毛，那涌上心头的轻颤立刻就让艾芙尼尔丧失了回绝的力气。</p>
<p>　　    那湿热的呼吸近在咫尺，吹在艾芙尼尔的脖颈间，弥漫着独属于雪奈的清甜气息。艾芙尼尔死死地闭着眼睛，双手无处安放，紧紧地捏着，心脏都快要蹦出来。</p>
<p>　　    但雪奈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是这样紧紧搂着艾芙尼尔，安静下来，这令艾芙尼尔也稍稍放松了些。</p>
<p>　　    艾芙尼尔想问，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p>
<p>　　    最后只能装作睡觉。</p>
<p>　　    而雪奈，则是在夜色里静静地注视着自己身前的这个既是姐姐又是自己的单恋对象的少女。</p>
<p>　　    艾芙尼尔是和自己不一样的，她这样对自己说着。</p>
<p>　　    她对艾芙尼尔的感情，即便已经掺进了亲情的部分，原本的爱慕也不曾改变过，反倒因为某种纠葛与发酵而变得越发抑制不住。而艾芙尼尔不一样，她看起来既不会感到兴奋，也不会感到心跳不已，和站在“那一边”的自己有着巨大的温差。</p>
<p>　　    温差会令玻璃起雾，人与人之间也是一样。</p>
<p>　　    “姐姐，晚安……”</p>
<p>　　    雪奈轻轻地搂着艾芙尼尔。</p>
<p>　　    “晚安……”</p>
<p>　　    声音都快要走了调，艾芙尼尔也回答着。</p>
<p>　　    再之后，便是彻底的安静了。</p>
<p>　　    艾芙尼尔和雪奈，心底放着完全不一样的事情，在二人互相交织又相互错开的思绪里，伴随着渐深的夜色，缓缓睡去。</p>
<p>　　    ……</p>
<p>　　    ————————————</p>
<p>　　    雪奈是被闹钟叫醒的。</p>
<p>　　    “雪奈……”</p>
<p>　　    “起床了哟。”</p>
<p>　　    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不去，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煎蛋饼的香味。</p>
<p>　　    “再不起来待会儿上学就要迟到了。”</p>
<p>　　    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雪奈看到艾芙尼尔正站在自己的床边，艾芙尼尔早已经穿戴得整整齐齐。</p>
<p>　　    “……”</p>
<p>　　    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雪奈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伸直手臂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p>
<p>　　    困顿和疲惫在胸口翻来覆去地搅动着，很闷，有些难受，她捂着胸口，挪到床边，将脚塞进拖鞋里，她抬起视线，向艾芙尼尔望去。</p>
<p>　　    不经意地，雪奈注意到了艾芙尼尔眼眶下的黑眼圈。</p>
<p>　　    昨晚危险的床上心事还在胸口吊着，雪奈仍然记得自己是抱着艾芙尼尔睡着的，结果艾芙尼尔是什么时候起床离开的都不知道。</p>
<p>　　    “早餐已经做好了。”</p>
<p>　　    艾芙尼尔手中拿着雪奈的校服，她本来是来叫醒雪奈的，结果一不小心便和雪奈对视了。</p>
<p>　　    雪奈慵懒的睡颜和湿润朦胧的眼眸令艾芙尼尔呼吸一滞。</p>
<p>　　    昨夜的事情再次袭上眼前，那双不安分的手的触感还仿佛仍然游走在自己的腰侧，雪奈的呼吸仿佛在她的耳廓拂过，古怪的感觉令她脸颊发烫。</p>
<p>　　    “校、校服就放在这里了……快起来吧，待会儿早餐凉了……”</p>
<p>　　    艾芙尼尔慌张地将放在雪奈枕边，拿来遥控关了空调，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p>
<p>　　    雪奈安静地坐在床上，望着艾芙尼尔逃开的背影，轻轻地勾起唇角。</p>
<p>　　    ……</p>
<p>　　    空气中飘着早餐的淡香味。</p>
<p>　　    雪奈站在洗漱台前，刷了牙之后，便穿好校服开始梳理睡乱了的头发。</p>
<p>　　    “呼……”</p>
<p>　　    她叹了口气，揉了揉心口。</p>
<p>　　    有些胸闷，没有多想，雪奈洗漱打理完毕，来到客厅。</p>
<p>　　    餐桌上，整齐地摆着早餐和饮料。</p>
<p>　　    雪奈并没有坐下，而是下意识地寻找艾芙尼尔的身影，然后看到艾芙尼尔正站在卧室里的窗前，唰——地一下，拉开了窗帘。</p>
<p>　　    窗外的阳光像是开闸泄下的水，不遗余力地冲进了屋内，视野一下就被照得敞亮。</p>
<p>　　    艾芙尼尔把窗户推开，涌进晨间的清爽空气。她踮起脚，慵懒地抬起手，享受地拉伸着身子，漏出可爱的嘤咛。</p>
<p>　　    雪奈鬼使神差地放慢了脚步，定定地望着艾芙尼尔的背影。</p>
<p>　　    艾芙尼尔也看到了她，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p>
<p>　　    “今天天气还蛮不错的，待会儿……我送你去学校吧。”</p>
<p>　　    “嗯……”</p>
<p>　　    雪奈被窗前的人儿晃得眯起了眼睛，没太自觉地就点了点头。</p>
<p>　　    ……</p>
<p>　　    ————————————</p>
<p>　　    二人收拾了一下便出了门。</p>
<p>　　    车就停在楼下，一个眼熟过很多次的车库里。</p>
<p>　　    雪奈窝在副驾驶上，瘪着嘴角，像是查岗的妻子一般目光微妙地望着艾芙尼尔。</p>
<p>　　    “原来……这是我们家的停车库吗……”</p>
<p>　　    这种事情，之前她一直都不知道。</p>
<p>　　    这个车库就在她们居住的单元楼的正下方，每一次回家或出门的时候都会瞥到一眼，但结果这就是自己家的车库什么的……这样的事情现在突然告诉雪奈雪奈反倒有些不适应，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看惯了的某个漂亮女孩子，突然被告知是自己的姐姐一样。</p>
<p>　　    没错，说的就是艾芙尼尔。</p>
<p>　　    一口气经历的古怪事情太多，雪奈差不多也快要对惊讶这种感情完全免疫了。</p>
<p>　　    “唔……因为想着偶尔也会用到车，所以当时买房子的时候就一齐安置了……”</p>
<p>　　    艾芙尼尔解释着，一边缓缓地将车开出。</p>
<p>　　    盯——</p>
<p>　　    雪奈定定地望着艾芙尼尔，一字一顿地开口。</p>
<p>　　    “——买？姐姐你以前不是说，这是租住的吗？”</p>
<p>　　    “那个嘛……”</p>
<p>　　    艾芙尼尔讪讪一笑，虽然是有意说漏嘴的，但雪奈在这方面还真是一刻也不放松。</p>
<p>　　    事到如今，其实也没什么好藏的了。</p>
<p>　　    “就是买的……因为刚好有空余的楼盘嘛，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而且当时也刚好需要换一个治安好一点的地方，就买了。”</p>
<p>　　    说得真是风轻云淡，要知道这块地方的楼盘可是定位中高端的小区，价格自然也不会低，要是租住的话以伯父母那边打来的钱还算宽裕，但购买的话以这点定时入账的钱来说理所当然是做不到的。</p>
<p>　　    “姐姐，你……果然是很有钱的吧？”</p>
<p>　　    “如果以平均水平来对比的话，我的确还蛮有钱的……”</p>
<p>　　    艾芙尼尔也不否认，没心没肺地一笑。</p>
<p>　　    不如说，代理人都蛮有钱的，而艾芙尼尔拿两份工资，理所当然还要在此之上，就算是抛开那划拨给城市管理资金与捐献出去的部分，留存到艾芙尼尔手中的钱都是夸张的多。</p>
<p>　　    “姐姐你是笨蛋吗……”</p>
<p>　　    雪奈撇撇嘴，嘟囔着。</p>
<p>　　    倒也不是不满，只是总感觉一直以来都被蒙在鼓里的自己有些可怜罢了。</p>
<p>　　    一定是这样。</p>
<p>　　    “对了，这个给你。”</p>
<p>　　    艾芙尼尔单手握着方向盘，拿出一台手机，递给雪奈。</p>
<p>　　    “你的手机坏了，我之前找人问了一下，貌似也不太好修……但你在学校没有手机的话我有些不放心，在给你新买之前先用用这台可以吗？”</p>
<p>　　    雪奈接过手机，捧在手里。</p>
<p>　　    她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艾芙尼尔平日里所使用的那一台手机。</p>
<p>　　    手机表面很干净，屏幕和侧面有轻微的使用痕迹，手指不自觉地在手机上摩挲着，因为刚从艾芙尼尔的口袋里拿出来，还带有些微的体温余热。</p>
<p>　　    艾芙尼尔瞥来一眼，有些难为情地笑了笑。</p>
<p>　　    “有些旧了……只是能用的程度，暂时拿它将就一下吧，希望你不嫌弃。等晚上有时间了就带你去买一台新的。”</p>
<p>　　    “不去。”</p>
<p>　　    雪奈将手机收起来，瘪瘪嘴，一口回绝了。</p>
<p>　　    “要是重买一台的话又要选来选去的，麻烦死了，我才懒得去。我就用这个好了。”</p>
<p>　　    她埋着视线，微不可查地露出笑意。</p>
<p>　　    ……</p>
<p>　　    ————————————</p>
<p>　　    友澄女子学园在整个西京市十余所中学中来说也是排名相当靠前的院校。</p>
<p>　　    这里学风严谨，师资力量可靠，重视文化与礼仪教育，仅仅只是走在学园里，都能感受到浓厚的典雅的气息，在这里就读的学生们也常常会被人以“优雅而礼貌”赞扬。</p>
<p>　　    因为这些原因，友澄女子学园也经常被称为“大小姐学院”。</p>
<p>　　    汐见雪奈就在这里就读。</p>
<p>　　    早晨的时候路上的车辆和行人都仿佛变得寂清了一些，艾芙尼尔将车开到校门口附近，寻找着地方停车。</p>
<p>　　    “在这附近就可以了吗？”</p>
<p>　　    “接下来我自己走过去就好了。”</p>
<p>　　    “那行，那么在学校的时候有什么事情就直接打我电话。”</p>
<p>　　    “嗯……”</p>
<p>　　    雪奈点头，将手机放在通勤包里，她检视了一遍通勤包里的课本，犹豫地将通勤包的拉链拉上，抬起眼帘瞧了艾芙尼尔一眼。</p>
<p>　　    “姐姐……”</p>
<p>　　    “嗯？”</p>
<p>　　    艾芙尼尔侧过脸来，好看的脸颊映在雪奈的眸子里，鸦羽般的发丝下，左耳的星星耳钉若隐若现。</p>
<p>　　    雪奈垂下视线。</p>
<p>　　    她突然好想让艾芙尼尔再一次摸一摸自己的头，再抱一抱自己。</p>
<p>　　    但这种事情没法坦诚地说出口，最终她也只是抿了抿唇，将心底的愿景埋在心底。</p>
<p>　　    “没什么……姐，那我走了。”</p>
<p>　　    雪奈解开安全带，下了车。</p>
<p>　　    艾芙尼尔注视着雪奈，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p>
<p>　　    街道边的人行道上皆是过往的学生，早晨正是人流的高峰期，青春的少女们结伴而行，互相微笑着道早安和问好。</p>
<p>　　    学校这种地方，艾芙尼尔作为代理人偶像也来过几回，但无论如何已经找不到当初上学时那样的感觉了。</p>
<p>　　    在大学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艾芙尼尔就自行断了与同学及朋友们的联系，换了住址和号码，然后再也没见过。西京这个城市，说大也不大，但若是想要将一个人彻底淹没的话，仍旧绰绰有余。</p>
<p>　　    艾芙尼尔收回目光，叹了口气。</p>
<p>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些多愁善感了。</p>
<p>　　    不再多想，艾芙尼尔握着方向盘，又瞥了一眼雪奈离开的方向，然后发动了车。</p>
<p>　　    ……</p>
<p>　　    雪奈看着那辆银白色的车消失在街道转角。</p>
<p>　　    上一次姐姐送她去学校那都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因为二人就读的学校方向不同，艾芙尼尔为雪奈准备好早餐之后，二人在车站前就会分开。</p>
<p>　　    所以，当听到艾芙尼尔说要送她上学的时候，她很高兴。</p>
<p>　　    同时也有些落寞。</p>
<p>　　    说到底，雪奈真正想要的可能并不止于此……但也没法伸手去触碰。</p>
<p>　　    雪奈垂下头，转身向学校里走去。</p>
<p>　　    三三两两的学生从她身旁走过，雪奈看到，还有人互相拉着手，以非常亲密的距离结伴前行。</p>
<p>　　    “汐见同学，早上好！”</p>
<p>　　    才刚刚迈开脚步，身后忽然传来打招呼的声音，脚步声靠近了，然后雪奈的身旁便出现一个人。</p>
<p>　　    她就是雪奈在班上最好的朋友，花奏琴音。</p>
<p>　　    因为雪奈是不太喜欢与人接近的性格，所以一直以来雪奈的朋友都不多，初中一毕业，大家便都断了联系。</p>
<p>　　    花奏琴音是雪奈在高中以来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算是少有的能和雪奈走得很近的人。</p>
<p>　　    “花奏同学，早上好……”</p>
<p>　　    雪奈也冲着花奏琴音打了招呼，二人默契地走在一起，向学校里走去。</p>
<p>　　    “真巧啊，能在这里遇见汐见同学。”</p>
<p>　　    花奏琴音的目光从雪奈的身上扫了又扫，仿佛松了口气。</p>
<p>　　    “听说昨天会场那边发生了侵蚀灾害，我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可吓死我了。”</p>
<p>　　    “抱歉啊……昨天在撤离的时候手机不小心摔坏了，所以……”</p>
<p>　　    “没事啦，总之，你没什么事可真是太好了。”</p>
<p>　　    花奏琴音眯着眼笑，顿了顿，却陡然发问。</p>
<p>　　    “对了，说起来，那辆车是谁的呀？”</p>
<p>　　    “那辆车？”</p>
<p>　　    “就是送你上学来的那辆车啊。”</p>
<p>　　    “原来你看到了呀……”</p>
<p>　　    雪奈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但看到雪奈的不自然的表情的花奏琴音却立刻燃起了更高的兴致。</p>
<p>　　    她挽住雪奈的手臂，两眼发光。</p>
<p>　　    “当然的吧……那辆车可不简单！虽然我对这方面不太了解，但唯独价格是没法欺骗人的。所以，快说说嘛，那辆车里面的人莫非是汐见同学的男朋友吗？”</p>
<p>　　    “哈？为什么是……男朋友？”</p>
<p>　　    “因为，我觉得如果是以你的容貌的话，男朋友理应值这个价。”</p>
<p>　　    “这是什么脑回路啊？？”</p>
<p>　　    雪奈哑然失笑。</p>
<p>　　    在其他人的眼里，花奏琴音是与这个学校非常相称的优等生。</p>
<p>　　    优秀的成绩，端正的相貌，优雅的谈吐，如春日暖阳一般温煦的笑容。</p>
<p>　　    漆黑的泼墨般整齐地垂至腰间的柔顺长发，只是出现在其他人的眼中就会立刻被与端庄秀气的大家小姐所联系起来，她的外表就是如此地“乖乖女”风格。</p>
<p>　　    但事实上，她真实一面却是十足的“小恶魔”。</p>
<p>　　    但一人两面什么的，其实很常见就是了——比如雪奈在后援团里打造的形象就完全不像她自己。</p>
<p>　　    “那是我姐姐，才不是什么男朋友。”</p>
<p>　　    不知道心底升起的那一抹奇怪的心绪是骄傲还是落寞，雪奈以平平无奇的语气解释道。</p>
<p>　　    “咿？汐见同学的姐姐？”</p>
<p>　　    得到答案的花奏琴音有些好奇地眨眨眼。</p>
<p>　　    “你什么时候有个姐姐了？”</p>
<p>　　    “说来话长。”</p>
<p>　　    哥哥变姐姐，大变活人都不带这么玩的，而且还涉及到秩序者组织那边的事情雪奈当然没法和花奏琴音解释。</p>
<p>　　    她模棱两可地敷衍道。</p>
<p>　　    “但总之，她是我姐姐，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和她一起住了。”</p>
<p>　　    花奏琴音咂咂嘴。</p>
<p>　　    “真的假的……”</p>
<p>　　    “爱信不信！”</p>
<p>　　    雪奈小脸一翘，加快了脚步。</p>
<p>　　    “诶，我信！我信还不行嘛，等等我啦！”</p>
<p>　　    ……</p>
<p>　　    来到教室时，教室里已经来了许多同学。</p>
<p>　　    “我先回座位去了哟！”</p>
<p>　　    “嗯。”</p>
<p>　　    花奏琴音摆摆手，向她的座位走去。</p>
<p>　　    雪奈放下通勤包拿出第一节课课程的教材，然后整个人趴在课桌上休息。</p>
<p>　　    胸口仍旧有些闷，一直都没见好转。</p>
<p>　　    或许休息一下能稍微轻松点。</p>
<p>　　    这时——</p>
<p>　　    “喂喂，你看了吗？那个艾芙尼尔凌晨更新了个人状态……”</p>
<p>　　    手中的动作一顿，雪奈微微侧目。</p>
<p>　　    ……</p>
<p>　　    ————————————</p>
<p>　　    隔着两个座位，几名女生正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什么，雪奈从她们的嘴中听到了在意的词。</p>
<p>　　    “真的假的，艾芙尼尔酱会做出这种事情吗……实在无法想象……”</p>
<p>　　    其中一名女生表情诧异地捂住嘴。</p>
<p>　　    “不，我倒也不是觉得讨厌什么的，只是听到这种事情理所当然会觉得惊讶吧……”</p>
<p>　　    “我也……倒不如说，我觉得她好帅啊……”</p>
<p>　　    “哈！？不是……不对劲，你脑袋究竟怎么了？”</p>
<p>　　    “太失礼了，我可是认真的。”</p>
<p>　　    那名女生一副花痴的模样，双手合十，仿佛在祈祷一般肃穆地注视着只有一个电灯管的天花板。</p>
<p>　　    “你想啊，如果你是她妹妹，她是你姐姐，表面上你们每天都过着平淡无奇的姐妹生活，互相欢笑取暖，但背地里，她却像骑士一样穿上铠甲站在你的背后为你披荆斩棘，怎么样，是不是感觉自己就像是灰姑娘一般，突然间就浪漫起来了？”</p>
<p>　　    “不，怎么听都是一个非常残酷的故事好吗？”</p>
<p>　　    “嘛，虽然我不是她粉丝啦，但我觉得，这才像是一个真实的人不是吗……”</p>
<p>　　    “话虽这么说啦……”</p>
<p>　　    “喂喂，从发布状态到现在都过去这么久了，艾芙尼尔都没有公布其他的信息，她好像没有再对此做出其他回应的打算了……”</p>
<p>　　    “说不定再也不会了。”</p>
<p>　　    另一个女生摆弄着手机，面色有些古怪，她将手机翻过来让其他人都能看到。</p>
<p>　　    “秩序者官方通告，今天上午刚发出来的，大致内容我看了一下，其实就是一件事情：艾芙尼尔被停职了。”</p>
<p>　　    “——咿？？？”</p>
<p>　　    几个少女忽然炸开了锅。</p>
<p>　　    雪奈静静地听着，将脸埋在了臂弯了。</p>
<p>　　    “非常残酷的故事啊……”</p>
<p>　　    她喃喃着，垂下眼睫。</p>
<p>　　    原来在别人眼里，自己和姐姐之间是这样的。</p>
<p>　　    ……</p>
<p>　　    ————————————</p>
<p>　　    时间走到十一点半，上午的课程马上就要迎来结束。</p>
<p>　　    雪奈微微眯着眼，将课程所讲到的内容做成笔记，娟细的小字整齐地在书页上铺开。</p>
<p>　　    “中午去食堂吗？”</p>
<p>　　    “我带了便当，所以今天就不去了。”</p>
<p>　　    邻桌的同学窸窣的说话声落在雪奈的耳朵里。</p>
<p>　　    “喂喂，不要传去那边啊拜托！”</p>
<p>　　    “抱歉抱歉，我的失误。”</p>
<p>　　    窗外，操场上打篮球的人的说话声也能清晰地听到。</p>
<p>　　    笔尖从纸页上唰唰地划过的声音、翻书的声音、衣料摩擦的声音、开小差的声音、鸟鸣的声音、风吹的声音、树叶窸窣地抖动的声音。</p>
<p>　　    全都听得一清二楚。</p>
<p>　　    上课的时候原来有这么喧闹吗？</p>
<p>　　    雪奈皱着眉，只觉得有些烦闷，她放下笔揉了揉鼻梁。</p>
<p>　　    或许是因为昨晚没有休息好吧……其实从早上开始她的胸口就一直有些不适，这种感觉很轻微，似有若无，像是潮汐起落一般时显时隐。</p>
<p>　　    所以精神状态不佳，上课也因此有些沉不下心来，老是会注意到其他的东西。</p>
<p>　　    可鼻尖萦绕着不知道谁偷偷拿出的零食的气味，隔了好几个座位的同学传着纸条只是瞥了一眼便将内容看得一清二楚。</p>
<p>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令人匪夷所思。</p>
<p>　　    比起没休息好，反倒是有些沉浸到昨天变身菲菲娜之后的那短暂的时间里了一样。</p>
<p>　　    共鸣之后就会这样吗？</p>
<p>　　    雪奈不知道，或许姐姐会知道，但现在姐姐也不在身边。</p>
<p>　　    “好了，这堂课就上到这里，之后有一件事情需要公布。”</p>
<p>　　    这时候，年轻的国文老师兼班主任合上手中的教本，放下粉笔，开口道。</p>
<p>　　    “上周的时候，因为侵蚀灾害的缘故家长会被意外中断，后来经过委员会讨论，我们仍旧决定将家长会再次召开，时间定在后天，也就是周三的下午三点，因此……”</p>
<p>　　    “终于来了吗……果然，我就知道逃不掉。”</p>
<p>　　    “好烦啊，上一次我爸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结果没办成，现在又要……”</p>
<p>　　    老师的话音还没落下，班上的同学就交头接耳起来，以至于雪奈甚至都没听清老师之后的话。</p>
<p>　　    “家长会吗……”</p>
<p>　　    雪奈目光眺望着窗外，喃喃着。</p>
<p>　　    这一次姐姐会来吗？</p>
<p>　　    ……</p>
<p>　　    下午的体育课是排球训练，临近期末考试，班上的同学也积极了几分，对抗赛打的有来有回。</p>
<p>　　    “蓝方得分。”</p>
<p>　　    老师吹响哨，高高举起左手，看向雪奈这边，再次吹哨。</p>
<p>　　    “换位。”</p>
<p>　　    雪奈挪动脚步，站在网前，微微屈身，她看到花奏琴音就站在对面冲着她笑。</p>
<p>　　    就好像在说，“刚才的一球打得漂亮”一样。</p>
<p>　　    雪奈也有些无奈地回以微笑。</p>
<p>　　    刚才的一球确实漂亮，但偶尔才能打出这样的好球的雪奈与总是能发挥出这种水平的花奏琴音是不一样的。</p>
<p>　　    平时的时候，最终取得胜利的队伍一定是花奏琴音所在的队，毫无悬念。</p>
<p>　　    雪奈只不过在学習上的排名要比琴音稍稍高了一点，花奏琴音的体育要比雪奈优秀得多，在雪奈看来，刚才自己的那一球完全是意外，连雪奈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完成那种动作。</p>
<p>　　    而且……</p>
<p>　　    雪奈的超常发挥她自己心底也有想过，大概是和自己上午时注意到的身体的变化有关。</p>
<p>　　    五感变得敏锐了，理所当然的，身体能力也稍微优秀了一点，这就像是开了作弊器提升了数值再打游戏一样，只要这样一想反倒让雪奈高兴不起来。</p>
<p>　　    老师再次吹哨，掐断了雪奈的思绪。</p>
<p>　　    发球了。</p>
<p>　　    砰——</p>
<p>　　    球笔直地从头顶掠过，然后砰地一声，再度弹起。</p>
<p>　　    “我来！”</p>
<p>　　    身旁的人队友喊了一声，前踏一步，将球接了过去。</p>
<p>　　    对方也不甘示弱，球又飞了过来。</p>
<p>　　    明明是非常刁钻的角度，但在雪奈的视线里，球却像是飘动的气球慢悠悠地在晃动一般。</p>
<p>　　    她抿抿唇，呼吸停滞的一瞬间，向前跨步，然后高高跃起。视线不可思议地越过了球网，雪奈抬起手臂，用力扣下。</p>
<p>　　    砰——</p>
<p>　　    巨大的声响在手心炸开，明明是与平时相差无几的出力，但结果大不相同。</p>
<p>　　    那一瞬间从手心传来的触感在手臂肌肉上快速扩散，雪奈都为自己一瞬间爆发的力量所吓住，球以肉眼都有些捕捉不清的速度猛地砸下，而于此同时，女生们的尖叫声也一口气地在耳边炸开了。</p>
<p>　　    “啊——花奏同学！！”</p>
<p>　　    “花奏同学！！你没事吧！”</p>
<p>　　    “老师……”</p>
<p>　　    那一球，被花奏琴音所接住。</p>
<p>　　    但仓促之下的行动只让她来得及准确地找到了球的落点，还没有调整好姿势的她以不合适地角度抬起了双臂，结果就是，飞速扣下的球以同样吓人的速度回弹，正中了她的下颌。</p>
<p>　　    雪奈站在原地，看着晕厥倒地的花奏琴音和慌张地围上去的同学，愣住了。</p>
<p>　　    ……</p>
<p>　　    ————————————</p>
<p>　　    艾芙尼尔正坐在咖啡厅里，看着窗外愣神。</p>
<p>　　    虽说是假期，但艾芙尼尔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p>
<p>　　    或者说，如果没有任务需要出战的话，艾芙尼尔一直都没有什么事情可做。</p>
<p>　　    平时的时候她一定会在不间断的训练中度过这段时间，对于代理人来说，不论是何等程度的训练或是如何巨量的能量摄入都不会令她们的体型发生改变，但研究表明，合理的体能训练其实能增强她们的体力与力量值，所以对于每一个代理人来说，训练都是必不可少的环节。</p>
<p>　　    但现在的艾芙尼尔被“停职”了，现在跑去总部借用训练房实在有些奇怪。</p>
<p>　　    上午的时候，艾芙尼尔去了一趟医院，看望了楓鈴诗音和椎名凛（芙岚），并委婉地询问了椎名凛“愿不愿意在结束治疗之后退出代理人的职务”，但得到的回答是“绝对不可能”，艾芙尼尔没有多想，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安慰她好好养伤之后便离开了。</p>
<p>　　    艾芙尼尔选择尊重椎名凛的决定，正如她至今也没有剥去楓鈴诗音的代理人身份一样，这是对身任这一职务的战士的尊重。这对艾芙尼尔来说也是一样，艾芙尼尔加入代理人的初衷当然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妹妹，但她一路走到现在，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为了单纯的目标而前行的少女，每个人都会被置身无数的羁绊之中，这是她们前进的枷锁，却同时也是战斗的力量，对于代理人来说，这已经是无可分离的自身的一部分了。</p>
<p>　　    离开医院，艾芙尼尔忽然想起，因为女士的服装多半都放在总部自己的房间里，所以公寓里并没有女士睡衣，换洗的衣物也少得可怜，于是她又去了一趟购物步行街，买了好几件衣服和内衣裤。</p>
<p>　　    随便找了个地方吃了中饭，艾芙尼尔便来到了这个咖啡厅里，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在平板上翻看着社交账号上的评论。出乎意料的，网络上的风向似乎和她想象的有些不一样？但还没来得及细看，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p>
<p>　　    来电显示为雪奈的班主任，艾芙尼尔微微蹙眉，接通。</p>
<p>　　    “您好！请问是柳濑先生吗？”</p>
<p>　　    对方似乎有些焦急。</p>
<p>　　    “不知道您有空来一趟学校没有……雪奈她……”</p>
<p>　　    弄伤了同学？</p>
<p>　　    ……</p>
<p>　　    ————————————</p>
<p>　　    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水的味道。</p>
<p>　　    雪奈坐在诊疗床前，看着床上的花奏琴音，面色沉郁。</p>
<p>　　    花奏琴音左手绑着绷带，脸颊下方还抹了药，但仍旧能清楚地看到皮肤下的淤肿，清秀好看的脸被这难看的药渍和淤青破坏得一点不剩。</p>
<p>　　    周围围着好几个同班同学，面色担忧。</p>
<p>　　    “那我们就先回去上课了，花奏同学一定要好好休息，祝早日康复。”</p>
<p>　　    “嗯，谢谢，再见！”</p>
<p>　　    花奏琴音回答。</p>
<p>　　    同学们离开了，雪奈留了下来。</p>
<p>　　    “走了呀……”</p>
<p>　　    花奏琴音看着同学们离开保健室，深吸口气，勉勉强强地打了个哈欠。</p>
<p>　　    “一直被围着也很累人啊。啊，对了，雪奈，你不回教室没关系吗？”</p>
<p>　　    “现在还是下课时间。”</p>
<p>　　    雪奈说道。</p>
<p>　　    “再说了，老师同意让我在这里照看你，反正我的学分也足够了，偶尔翘课一次也没什么关系。”</p>
<p>　　    花奏琴音的伤比想象中都要严重很多，短暂晕厥，左前臂骨裂、软组织损伤，下颌挫伤——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橡胶皮革的球能造成的伤势，反倒像是被什么钝器用力锤击了一下。</p>
<p>　　    但那一球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那令人耳膜生颤的炸响现在依旧盘桓在雪奈的脑海。</p>
<p>　　    受伤后，花奏琴音立刻就被搀扶着带来了保健室，雪奈负责照看她。</p>
<p>　　    “是这样啊……”</p>
<p>　　    “那个……花奏同学，对不起，把你弄伤了……”</p>
<p>　　    “汐见同学不需要道歉啦。”</p>
<p>　　    花奏琴音展颜笑了笑，又像是扯到了伤口一般龇牙咧嘴。</p>
<p>　　    雪奈默不作声，只是垂下视线。</p>
<p>　　    “好啦，好啦，你不要摆出那样的表情啦，只不过一点小事罢了。我小的时候训练中也经常受伤，和这个比起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我早习惯了。”</p>
<p>　　    “这不一样。”</p>
<p>　　    或许在花奏琴音看来这一切只是意外，但雪奈心底却非常清楚，那时候的自己完全控制不了手中的力量，所以才造成了这样的结果。</p>
<p>　　    雪奈张开手指，盯着自己的手心。</p>
<p>　　    皮肤干净指节纤细，她的手和其他女生的手并没有什么不同，但那喷涌而出的无法控制的力量却让她意识到自己一定是哪里发生了变化。</p>
<p>　　    即便不是故意的，她也确实伤害了自己最好的朋友。</p>
<p>　　    “老实说啊，雪奈，那一球真的吓了我一跳，那漂亮的动作就像是为排球比赛量身定做的一样……啊，对了！”</p>
<p>　　    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令人兴奋的事情，花奏直直地看向雪奈。</p>
<p>　　    “要不汐见同学和我一起去校队吧！你这么厉害的人一定会是主力选手哦！”</p>
<p>　　    “才不去。”</p>
<p>　　    雪奈白了花奏琴音一眼，扭过头去。</p>
<p>　　    “为什么嘛！”</p>
<p>　　    “汐见同学，花奏同学，保健室里请保持安静哦。”</p>
<p>　　    医生的声音从里侧的房间传来，花奏吐了吐舌，闭上了嘴。</p>
<p>　　    雪奈这才松了口气。</p>
<p>　　    “你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七七八八的东西，现在快到期末考了，要是你不快点恢复，成绩下滑的话我会很自责的。”</p>
<p>　　    “放心好了，只要你给我让位，我保准拿第一给你看！”</p>
<p>　　    在班上，雪奈的成绩排名一直是首位，而花奏则总是在二三四徘徊。</p>
<p>　　    这时，保健室的门被拉开，嘈杂的声音裹着热浪一口气从门外涌进来。</p>
<p>　　    “喂喂，那女生是谁……好漂亮！”</p>
<p>　　    这是刚刚离开保健室的同学的声音。</p>
<p>　　    在女子学院里，女生们也经常会扎堆地去看另一个漂亮的女孩子，若是有漂亮的学姐来到低年级的教室很容易会被围观，这种事情偶尔也会发生，算是女生们的一大乐趣。</p>
<p>　　    雪奈看了花奏琴音一眼。</p>
<p>　　    若是以前，每当这个时候花奏琴音一定会拉着雪奈去凑热闹。</p>
<p>　　    有脚步声来到保健室里，停顿了一下。</p>
<p>　　    “好漂亮啊！”</p>
<p>　　    这时，一直东张西望的花奏琴音忽然发出赞叹声。</p>
<p>　　    “喂喂，雪奈，有一个好漂亮的小姐姐，快看一眼啊……”</p>
<p>　　    她赶紧扯了扯雪奈的袖管，却忽然发现雪奈的样子有些不自然，迎着那个漂亮小姐姐，雪奈站起了身。</p>
<p>　　    “姐姐……”</p>
<p>　　    听到雪奈的话，这下花奏琴音也呆住了。</p>
<p>　　    “姐……姐……？”</p>
<p>　　    花奏琴音认真地看着雪奈，又抬起视线望着走来这里的漂亮小姐姐。</p>
<p>　　    ……</p>
<p>　　    ————————————</p>
<p>　　    “这位就是花奏同学吧？很高兴见到你，我是汐见雪奈的姐姐。”</p>
<p>　　    艾芙尼尔冲着花奏琴音笑了笑，滴水不漏地掩盖住自己的尴尬，身为偶像的临场能力展示得淋漓尽致。</p>
<p>　　    一旁的雪奈露出一抹怪异的神色。</p>
<p>　　    一听就知道是随口胡诌出来的东西。恐怕姐姐来到学校和老师也是这么说的吧？</p>
<p>　　    而花奏琴音看着艾芙尼尔和雪奈，怔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小声回答道：</p>
<p>　　    “姐、姐姐好……”</p>
<p>　　    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啊！比汐见同学都不会差！</p>
<p>　　    花奏琴音是彻底被惊艳到了。</p>
<p>　　    为什么汐见雪奈从来都没有说起过她还有这么好看的姐姐！哦不对，早上的时候说过，似乎是说过有一个姐姐来着……</p>
<p>　　    然后花奏琴音又想起了早上看到的那辆超昂贵的车。</p>
<p>　　    ——颜好、有钱、年轻，这是艾芙尼尔留给花奏琴音的第一印象。</p>
<p>　　    花奏琴音在心底重重地揉捏了默不作声的雪奈一番。</p>
<p>　　    虽然一直以来都觉得还不够了解汐见雪奈，但现在看来，汐见雪奈的家庭果然一点都不简单……</p>
<p>　　    ……</p>
<p>　　    “……她的情况有些特别，不像是单纯的排球击打所致的创伤。并且击中了下颌，我不能肯定会不会有暗伤留下，做一次全身检查当然会更好一点。”</p>
<p>　　    保健老师说道。</p>
<p>　　    艾芙尼尔也点点头。</p>
<p>　　    “既然这样，就让我带她去医院吧，这样会好一点，至于费用我这边会负责起来的。”</p>
<p>　　    “那再好不过了，不过这件事情还得取得她父亲的同意才行。”</p>
<p>　　    保健老师顿了顿，忽然叹了口气。</p>
<p>　　    “这孩子父亲很忙，下午给他打了电话都没有来，似乎也不是很好交谈的对象，总之，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就把她父亲的电话号码给您。”</p>
<p>　　    “没关系的，这边就由我和她父亲去说。”</p>
<p>　　    “那么请稍等，我给你们开具一份暂离校申请书，你们签个字就行。”</p>
<p>　　    拿到申请书，接下来只要带着花奏去医院就行了。</p>
<p>　　    这时，雪奈忽然拉住艾芙尼尔的手。</p>
<p>　　    “姐姐，我有话想要问你……关于我身上发生的一些事……”</p>
<p>　　    ……</p>
<p>　　    ————————————</p>
<p>　　    艾芙尼尔和雪奈来到中庭，上课时间，这里并没有其他人。</p>
<p>　　    “你是说，感觉到身体上的……异常？”</p>
<p>　　    艾芙尼尔对雪奈直白的描述有些不明白，皱着眉思考着。</p>
<p>　　    按照雪奈的说法，她在今天上午的时候发觉到自己身体似乎在发生着某种变化，不论是五感还是身体的各项能力都像是在向着山峰奔跑一般快速拔高。</p>
<p>　　    雪奈对这样的变化有些不适应，因此没有控制住力度而导致了花奏琴音的受伤。</p>
<p>　　    艾芙尼尔轻轻闭眼，再睁开眼时，眼底的眸光变为了漂亮的绯色。</p>
<p>　　    她抬起头，目光在教学楼之间寻觅着，很快，找到了雪奈的教室。</p>
<p>　　    “雪奈，你能看到你的教室吗？”</p>
<p>　　    “能，看得非常清楚。”</p>
<p>　　    “那么，你们教室左边走道的墙壁的布告栏上，第二张海报正文第二段第二行第二个字是什么。”</p>
<p>　　    “学。”</p>
<p>　　    很正确。</p>
<p>　　    艾芙尼尔眨了眨眼，眼眸便恢复了正常，然后她再去看向布告栏时，上面的字迹便彻底看不清了。</p>
<p>　　    她皱着眉，眼底漏出罕见的担忧之色。</p>
<p>　　    老实说，雪奈所描述的那些意外的情况艾芙尼尔并非一点猜测都没有，事实上艾芙尼尔当初成为代理人之后也有过这样一段时间，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经常捏碎茶杯弄坏门框。</p>
<p>　　    这样的遭遇很多代理人都遇到过，是因为身体无法适应突然激增的力量的结果。</p>
<p>　　    就像是隔着宽厚的手套去穿针一样。</p>
<p>　　    但不同的是，其他人解除同调之后，体内的力量会很快流失，不论是五感的增幅还是身体力量的变化都不会遗留下来，而雪奈现在却以非同调状态展现出了毫不逊色于代理人的能力。</p>
<p>　　    这样的情况艾芙尼尔也是第一次听说。</p>
<p>　　    如果说雪奈和其他人有哪里不一样，那么唯一的一点就只有“绝对适格者”这一条。</p>
<p>　　    但事关雪奈，艾芙尼尔也无法妄下结论。</p>
<p>　　    “……”</p>
<p>　　    艾芙尼尔疑虑的表情一目了然，雪奈小声地问道。</p>
<p>　　    “莫非……姐姐也不知道吗？”</p>
<p>　　    “我没有见过和你一样的情况，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头绪。”</p>
<p>　　    艾芙尼尔顿了顿，问道。</p>
<p>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变化的？”</p>
<p>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昨天的时候其实还没有这样的感觉，最开始注意到是今天上课的时候，大概……十点到十一点的样子。”</p>
<p>　　    “除了这些身体上的变化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感觉吗？”</p>
<p>　　    “没有……”</p>
<p>　　    雪奈摇摇头，复又停顿了一下。</p>
<p>　　    “不，其实有一点点胸闷，从早上开始一直到现在一点也没有好转，但我不肯定是否有关联，或许是因为晚上没有休息好也说不定……”</p>
<p>　　    艾芙尼尔仔细地观察着雪奈，以艾芙尼尔的角度，根本看不出雪奈的身上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同调”的反应。</p>
<p>　　    况且，“Fifina”还在自己手中。</p>
<p>　　    “雪奈，你先不要动。”</p>
<p>　　    还没等雪奈做出反应，艾芙尼尔忽然撩起自己的发，微微垂下眼睫凑近了雪奈的脸颊。</p>
<p>　　    “哎？”</p>
<p>　　    雪奈愣了一瞬，下意识地抬起手抵住艾芙尼尔的肩膀，但没能阻止艾芙尼尔的靠近。</p>
<p>　　    艾芙尼尔伸出手，轻轻地撩起了她的发丝，然后二人的额头相触了。</p>
<p>　　    冰冰凉凉的，好闻的味道从鼻尖略过，雪奈呆了呆。</p>
<p>　　    “果然体温有些反常吗……”</p>
<p>　　    大概一息的时间，艾芙尼尔才抬起头来，认真地注视着雪奈。</p>
<p>　　    “我们去医院吧，这种问题必须请教专家才行，顺便还可以为花奏琴音检查一下。”</p>
<p>　　    “嗯。”</p>
<p>　　    雪奈脸颊泛红，慌张地埋下头小声地回答着，不肯与艾芙尼尔对视。</p>
<p>　　    ……</p>
<p>　　    ————————————</p>
<p>　　    将花奏带出学校，要同时征得学校方面和花奏的监护人方面两边的同意。</p>
<p>　　    艾芙尼尔打电话给花奏琴音的父亲，只短短地说了几句话就结束了。</p>
<p>　　    花奏琴音的父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艾芙尼尔不敢笃定，但毫无疑问，初印象实在好不起来。</p>
<p>　　    自己的女儿受了伤，结果丝毫不闻不问。</p>
<p>　　    就算打电话过去得到的回应也只是毫无起伏的干巴巴的鼻音。</p>
<p>　　    “嗯。”</p>
<p>　　    ——她的父亲似乎只会说这一句话一样。</p>
<p>　　    “花奏同学的母亲似乎在几年前去世了，自那之后，她的父亲便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也时常不回家了，以前的他似乎不是那样子的。”</p>
<p>　　    雪奈轻声说道。</p>
<p>　　    “这也是听老师说的，事实上这些事情花奏同学并不常提起……”</p>
<p>　　    “是嘛……”</p>
<p>　　    艾芙尼尔叹了口气，她没有去过问他人家庭的立场，对于这些事情她也只能作一旁观。</p>
<p>　　    “那你们可要好好相处。”</p>
<p>　　    艾芙尼尔面无表情地将手机放下，深吸口气。</p>
<p>　　    这样的家庭偶尔也是有的。</p>
<p>　　    因为灾害的频发，人类的社会早就千疮万孔了，这个世界的幸存者们虽然还活着，但内心却不断向着畸形的方向发展。</p>
<p>　　    一直以来都努力的活着笑着的人，突然就被发现自杀在了家中。</p>
<p>　　    像是机械一样，完整地生活着、工作着，但坏掉也只是毫无预兆的、一瞬间的事情，而最终的原因，说不定只是一枚齿轮坏掉了而已。</p>
<p>　　    还有枚不胜数的人选择了自甘堕落。</p>
<p>　　    艾芙尼尔曾追着一个凶犯去过那个人的居住地，被废弃的地下车库和烂尾楼是他经常活动的地方，那里居住着专以酒精和劣质粉末度日的糜烂的人，他们像是游荡的尸体一般令人毛骨悚然。</p>
<p>　　    那些人在某种意义上正在变成怪物。</p>
<p>　　    白洞侵蚀所带来的，并不只是对肉体的感染和异化，对内心和精神也是同样。</p>
<p>　　    ……</p>
<p>　　    艾芙尼尔开车带着雪奈和花奏琴音来到联合医院住院部特殊监护区，她轻车熟路地找到西琦友纪，拜托这位优秀的年轻医师为花奏琴音进行了一次全身检查。</p>
<p>　　    花奏琴音全程紧张得一言不发。</p>
<p>　　    漂亮又温柔的小姐姐，昂贵得令人牙酸的私家车，顶着学术巨头的称号的专人医师。</p>
<p>　　    这样的体验对花奏琴音来说还是第一次，也让她再一次燃起了对艾芙尼尔的强烈好奇心。</p>
<p>　　    “没什么大碍，注意休息调理就好，不过……”</p>
<p>　　    西琦友纪放下检查报告，面露疑惑，手中的烟盒在桌子上一下一下地敲出声音。</p>
<p>　　    “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排球能把人打成这样？”</p>
<p>　　    “这也是我想要拜托你寻找的答案。”</p>
<p>　　    ……</p>
<p>　　    ————————————</p>
<p>　　    联合医院住院部的特殊监护区——很多人都知道这里的前身是联合医院与军方和市政府合作并协同使用的专门区域，但是却没多少人知道这里在某一时期接手过对被侵蚀所感染的“编号者”的研究计划。</p>
<p>　　    也就是说，特殊监护区的前身其实是“编号者”研究机关，作为不被人类社会所认可的秘密机构而存在着。</p>
<p>　　    所谓“编号者”，其实是旧时代遗留下来的称呼。</p>
<p>　　    其本质便是被侵蚀所感染、而出现一定程度“异化”征兆的人。他们很有可能在某个时刻达到临界点，彻底堕落为失去人类情感极富攻击欲望的“残渣”，因此，为了其他人的安全，这些人在那个特殊的时代被集中起来管理，并编上序号以快速确认身份，所以称之为“编号者”。</p>
<p>　　    为了对这些人体内的变化进行研究从而获取抗击侵蚀的方法或药物，很多地方都开展过针对“编号者”的研究课题，联合医院也是一样，因此这里保留着相当完整的对侵蚀与秩序力量的观测和实验装置。</p>
<p>　　    这些仪器便是艾芙尼尔带雪奈来到这里的原因。</p>
<p>　　    西琦友纪带着雪奈进行着一项又一项的身体数据检查，艾芙尼尔则是带着花奏琴音来到一间空着的病房里。</p>
<p>　　    现在艾芙尼尔和西琦友纪需要确认的事情不适合告诉一个普通的学生。</p>
<p>　　    而花奏琴音一直到现在还有些懵，她抬着头，木讷地望着眼前的漂亮小姐姐，脑瓜子里面还在胡思乱想。</p>
<p>　　    汐见雪奈的这个姐姐，还真是厉害——</p>
<p>　　    就算是没太关注过每天的新闻的她也知道联合医院的特别监护区是什么地方，一般来说普通的病例是不可能会被送到这里来的，她的伤势本来只需要随随便便挂个号就不会有什么问题。</p>
<p>　　    但这个小姐姐来到这里不仅丝毫没有被阻拦，还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就很厉害的医师。</p>
<p>　　    据说是很好的朋友，就是说闺蜜这种程度的关系吧？</p>
<p>　　    有点羡慕。</p>
<p>　　    既然是坐镇这里的医师，西琦小姐想当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而朋友这么厉害，汐见同学的姐姐也定然非常厉害，这一点从她的开的车就能看出一二来。</p>
<p>　　    “我刚才和雙叶老师通了电话，把你的情况大致地说了一下。”</p>
<p>　　    艾芙尼尔小心地搀扶着花奏琴音在洁白的床铺上躺下，说道。</p>
<p>　　    “她很担心你，也希望你能快点好起来。”</p>
<p>　　    她为花奏琴音升高了床头的靠垫，这样坐起来会更舒适一点。</p>
<p>　　    花奏琴音的伤势并没有重到非要西琦友纪这样的医师亲自问诊不可，艾芙尼尔来到这里找到西琦友纪的主要原因还是雪奈身上出现的异常。但既然来了，就让西琦友纪顺便帮忙检查一点也没什么问题，艾芙尼尔对于这位朋友的能力还是非常信任的。</p>
<p>　　    西琦友纪与艾芙尼尔交情匪浅，对于雪奈身体上的异常艾芙尼尔所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她。她是秩序者组织医疗部门的特聘医师，在六天前的那次灾害之后跟随部门迁来了这里，同时也是这里的负责人之一，调用这里的资源对雪奈做一次全身检查并不困难。</p>
<p>　　    “那个……不知道我该怎么称呼你？”</p>
<p>　　    犹豫了好半天，花奏琴音还是问了出来。</p>
<p>　　    “我姓柳濑，柳濑直子，你可以和雪奈一样叫我姐姐。”</p>
<p>　　    艾芙尼尔温和地笑笑，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了谎。</p>
<p>　　    ……</p>
<p>　　    ————————————</p>
<p>　　    下午去学校的时候雙叶老师就好奇地问过她，“柳濑直人先生在哪里”，如此之类的话。</p>
<p>　　    因为一直扮演着“柳濑直人”的角色，接电话的时候艾芙尼尔便下意识地用了伪声，知道雪奈闯了祸她便直接赶去了学校，还没来得及换装。</p>
<p>　　    于是艾芙尼尔便胡诌了一下，身份自然是雪奈的姐姐。</p>
<p>　　    接走雪奈的时候，班主任看见雪奈对艾芙尼尔的态度没有丝毫生分的感觉，便没多说什么。</p>
<p>　　    柳濑直人与汐见雪奈当然并非亲兄妹。这个时代的组合家庭尤其之多，家庭组成也并非一目了然，这种事情对于学校的老师来说并不罕见，所以也不会刻意去询问太多。</p>
<p>　　    “姐姐……？”</p>
<p>　　    花奏琴音在心底反复地将“柳濑直子”这个名字念着，下意识地轻唤了一声，立刻感觉到一丝微妙。</p>
<p>　　    “我、我还是叫您柳濑小姐吧……”</p>
<p>　　    “都可以。”</p>
<p>　　    并不在意花奏琴音对自己的称呼，艾芙尼尔将手机拿来。</p>
<p>　　    “对了，我还代你父亲向雙叶老师请了假，老师也同意了，所以今天剩下的课你可以不用去，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吧。”</p>
<p>　　    “谢谢……”</p>
<p>　　    花奏琴音诚恳地报以微笑。</p>
<p>　　    本来还在考虑要不要和老师请一个假，为此还有些犹豫，结果眼前的这个小姐姐已经安排好了。</p>
<p>　　    自己的父亲自那次事故之后便一蹶不振，对自己也不怎么过问，要他去给自己请个假的难度大概不低，而自己身为学生主动请假的话也有些麻烦，也不知道作为汐见雪奈的监护人的这位小姐姐是怎么让班主任这么痛快就同意请假的。</p>
<p>　　    怎么说，对方也算是外人才对。</p>
<p>　　    艾芙尼尔来到窗边，将窗帘拉开，晚霞的景色一口气涌进房间里来。</p>
<p>　　    不得不说直属于秩序者组织的机构的确很有钱，这里无论是装修布置还是摆设陈列都很美观，透过宽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半个西京市，晚霞下的城市尽收眼底。</p>
<p>　　    雪白的房间里还配置有游戏机和投影电视，只要不吵到其他人，这些东西都可以随便拿来使用。</p>
<p>　　    可以说，就算有人觉得这里是一间豪华的旅游宾馆也毫不夸张，为了让居住在这里的病人能够尽快恢复心理上的创伤，这样程度的花销也是必要的。</p>
<p>　　    “不用谢，本来就是雪奈把你弄伤了，是我应该向你道歉才对。”</p>
<p>　　    艾芙尼尔莞尔一笑，晃得花奏琴音埋下了脸颊。</p>
<p>　　    “说起来，记得花奏同学是住在学校附近的吧？平时都是一个人在家吗？”</p>
<p>　　    “是的……父亲很忙，没什么时间回家……”</p>
<p>　　    “很辛苦吧？”</p>
<p>　　    “不算什么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p>
<p>　　    花奏琴音连忙说道。</p>
<p>　　    “再说了，我也长大了，一个人住其实也没有感觉到麻烦……”</p>
<p>　　    “是嘛。”</p>
<p>　　    她小心地瞧着艾芙尼尔，只看到这个小姐姐垂着眉，不知道想写什么。</p>
<p>　　    汐见雪奈的这位姐姐当真是好看，人也很好，不知不觉的花奏琴音的目光就被这个人黏住了。</p>
<p>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早在很久之前母亲就离开了她，父亲从那时开始也渐渐地变了个人，对她不闻不问。虽然有些难以开口，但这样的来自比自己年纪要大的女性所关心的感觉令花奏琴音很是依赖。</p>
<p>　　    说到底其实只是想起母亲来罢了。</p>
<p>　　    ……</p>
<p>　　    ————————————</p>
<p>　　    “汐见同学的成绩可好了，她说第二，没人争得了第一！”</p>
<p>　　    花奏琴音眼睛发着光，一脸佩服地说道。</p>
<p>　　    艾芙尼尔正在向花奏琴音打听雪奈在学校的事情，雪奈已经很久不会带同学来到家里了，这样和雪奈的朋友交流的机会可不多，艾芙尼尔没有放过向花奏琴音打听雪奈在学校生活的机会。</p>
<p>　　    “我记得琴音的成绩也很好吧？雙叶老师说起过。”</p>
<p>　　    “学習成绩这边我可比不过她。”</p>
<p>　　    花奏琴音连忙否认。</p>
<p>　　    雪奈的学習成绩一直以来都很优秀，这也是艾芙尼尔一直都知道的事情，但从花奏琴音的嘴里说出来还是令艾芙尼尔感到欣慰。</p>
<p>　　    “我和汐见同学认识快一年时间了，一直没有超过她一次，其实一开始来到这个班级的时候还想着想要拿一次第一看看，结果不论怎么努力就是超不过她，于是打算向她取经，然后你知道她怎么说吗？她说‘课堂听听就行’，差点没把我给气死。”</p>
<p>　　    说到这里，花奏琴音难为情地笑了笑，想起了刚入学时候的往事。</p>
<p>　　    后来她才知道，雪奈的确只需要课堂学学便能轻松拿到第一，雪奈有这方面的天赋。</p>
<p>　　    就像是她并没有怎么进行过课外锻炼，体育却也一直无人能敌，人与人之间的确有蛮大区别的，但仔细想来，其实上天给予她们的东西虽然不一样，倒也不算偏心。</p>
<p>　　    “结果就这样成了朋友……”</p>
<p>　　    艾芙尼尔也笑了。</p>
<p>　　    看得出来虽然花奏琴音和雪奈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但花奏琴音一直都憋着口气，想要和雪奈一较高下。</p>
<p>　　    倒也不是不服气，只是天赋好的人总会有自己的骄傲，花奏琴音显然还是想要证明一下自己，只不过还没成功罢了。</p>
<p>　　    但反过来说，也许雪奈也一直想要在体育上超过她也说不定。</p>
<p>　　    “你们的关系可真好。”</p>
<p>　　    “那是自然！”</p>
<p>　　    花奏琴音自信地昂起头。</p>
<p>　　    “我可是她闺蜜，最好的朋友！”</p>
<p>　　    看着花奏琴音，艾芙尼尔便会回忆起自己的学生时代，那一份一去不返的遥远时光。</p>
<p>　　    那时候的朋友在一年多以前的那次灾害之后便彻底断了联系，有一次在执行战斗任务的过程中和其中几个人碰了面，但她们已经认不出艾芙尼尔来，打招呼什么的自然也是没有的。</p>
<p>　　    “说起来，雪奈在学校里……有没有被欺负？”</p>
<p>　　    艾芙尼尔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p>
<p>　　    小的时候雪奈总是沉默寡言，和学校里的同学不太能玩得来，有一次艾芙尼尔亲眼看到她被欺负。</p>
<p>　　    那次艾芙尼尔没忍住，动了手，结果就是两边拉扯着打了一架。小孩子并没有打架的天赋，谁比较凶，谁就赢了，那一次是艾芙尼尔赢了。</p>
<p>　　    之后很久没有听到雪奈提起过学校的事情，艾芙尼尔知道雪奈担心自己又去和谁打架，所以才什么都不说。</p>
<p>　　    但这样反倒更让艾芙尼尔放不下心来。</p>
<p>　　    ……</p>
<p>　　    ————————————</p>
<p>　　    “她啊，才没有人敢欺负她的吧……要真欺负，也是她欺负别人才对！”</p>
<p>　　    花奏琴音的回答让艾芙尼尔有些意外。</p>
<p>　　    欺负别人？</p>
<p>　　    艾芙尼尔眉角微挑。</p>
<p>　　    “她欺负谁了？”</p>
<p>　　    “不、不是的……柳濑小姐误会了……”</p>
<p>　　    见艾芙尼尔表情微妙，知道她显然想错了，花奏琴音赶紧解释道。</p>
<p>　　    “其实是雪奈她，收到过情书……”</p>
<p>　　    “情书？？”</p>
<p>　　    “对啊，情书。因为喜欢她的人还蛮厉害的，所以学校里当然也没人会欺负到汐见同学头上去。”</p>
<p>　　    “这样啊……厉害的人吗……”</p>
<p>　　    艾芙尼尔愣了愣。</p>
<p>　　    要说感觉不到失落那是假的。</p>
<p>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一想到自己的妹妹被别人觊觎着，艾芙尼尔就一阵呼吸不畅。</p>
<p>　　    而且，“蛮厉害的人”这种，其实自己应该也能胜任才对，如果只有这种程度的一技之长的家伙，那么实在是没有成为自己妹妹男朋友的资格。</p>
<p>　　    “不过啊，就算真有人不长眼惹了汐见同学，我也会保护她的！”</p>
<p>　　    花奏琴音自信地挺起了胸。</p>
<p>　　    “那封情书……是谁送的啊？雪奈她该不会接受了吧？”</p>
<p>　　    艾芙尼尔迟疑了一会儿，问道。</p>
<p>　　    不论怎么样，作为姐姐，对妹妹的恋爱把把关还不算是僭越吧？</p>
<p>　　    一封情书能送到女子学园里面去？这个写情书的晚辈是不是有些太执拗了？</p>
<p>　　    简单来说，艾芙尼尔不开心了。</p>
<p>　　    “唔……柳濑小姐可能不相信，其实写情书的是高年级的女生。”</p>
<p>　　    花奏琴音并不知道艾芙尼尔心里的波澜，只是以微妙的表情陈述着，然后装作不经意地飘来目光。</p>
<p>　　    “高年级的……是学姐？”</p>
<p>　　    艾芙尼尔又怔住了。</p>
<p>　　    这不，都是女生吗？</p>
<p>　　    “是啊，是三年级的学姐，是现任的学生会主席，为人帅气又自信，和汐见同学在学生会认识，然后自称是对汐见同学一见钟情了，于是对汐见同学展开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追求。”</p>
<p>　　    花奏琴音对艾芙尼尔呆呆的反应很是满意。</p>
<p>　　    简单来说，就和当初她知道雪奈被女生告白时一样。</p>
<p>　　    女生向女生告白这种事情，那时候的花奏比现在的艾芙尼尔还要吃惊。后来她才知道，在友澄女子学园里这种事情虽说不上稀松平常，但也一点都不少见。</p>
<p>　　    但果然对于生活在其他地方的女孩子来说，这种事情还是有些骇人听闻吧？</p>
<p>　　    其实有不少女孩子是对这样的恋情持反对态度的，所以花奏也没有向艾芙尼尔深入去讲的打算，只是作为旁观者的角度陈述事实。</p>
<p>　　    “不过最后汐见同学还是没有接受。”</p>
<p>　　    花奏琴音又说道。</p>
<p>　　    她看见柳濑小姐垂下了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p>
<p>　　    ……</p>
<p>　　    ————————————</p>
<p>　　    艾芙尼尔又和花奏琴音聊了一会儿，二人之间拉进了关系。</p>
<p>　　    “时间差不多了。”</p>
<p>　　    拿起手机，艾芙尼尔看了一眼时钟，估计雪奈的全身检查差不多快要做完了才主动结束话题。</p>
<p>　　    “那么，琴音你就先休息一会儿，我待会儿来接你离开。”</p>
<p>　　    “好的！”</p>
<p>　　    将病房的门关上，知会了护士一声，艾芙尼尔才向着西琦友纪的办公室走去。</p>
<p>　　    在转角处，一个熟悉的人影掠过，吸引了艾芙尼尔的视线。</p>
<p>　　    “纱织？”</p>
<p>　　    对方刚好走进了电梯，背影很像是纱织，艾芙尼尔下意识地轻唤了一声。</p>
<p>　　    那个人并没有回应艾芙尼尔。</p>
<p>　　    医院里要保持安静，所以艾芙尼尔声音也不大，到底是对方没有听到，还是说那个熟悉的背影根本不是纱织所以才没有回应？</p>
<p>　　    艾芙尼尔无从判断，也说不定，对方根本就不想见她。</p>
<p>　　    毕竟她们之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虽说不至于争吵，但的确产生了裂痕。</p>
<p>　　    “……”</p>
<p>　　    艾芙尼尔抿了抿唇，叹了口气。</p>
<p>　　    这时，西琦友纪带着雪奈出现在视野里。</p>
<p>　　    “艾芙尼尔？我正要找你。”</p>
<p>　　    “姐姐……”</p>
<p>　　    西琦友纪也看到了艾芙尼尔，和雪奈一同过来。</p>
<p>　　    雪奈看起来面色如常，西琦友纪也没有抽烟，这让艾芙尼尔松了口气。</p>
<p>　　    ……</p>
<p>　　    ————————————</p>
<p>　　    “结果怎么样？”</p>
<p>　　    艾芙尼尔询问道。</p>
<p>　　    雪奈身体上的异常艾芙尼尔很是在意。</p>
<p>　　    不论是五感还是力量亦或是肉体的坚韧度都呈现出明显的增幅，这样的变化艾芙尼尔只在进入深度同调状态的代理人身上见过。</p>
<p>　　    但雪奈明显不是。</p>
<p>　　    未知的事物会令人不安，所以艾芙尼尔才二话没说就向老师请了假，带着雪奈来到了这里。</p>
<p>　　    西琦友纪手中拿着文件夹板，并没有立刻回答艾芙尼尔的疑问。</p>
<p>　　    “检查结果还需要再次确认，不过初步的结论倒是已经出来了，总之，去我办公室说吧。”</p>
<p>　　    示意了艾芙尼尔一眼，西琦友纪便走在前面去了。</p>
<p>　　    “嗯。”</p>
<p>　　    艾芙尼尔带着雪奈，跟了上去。</p>
<p>　　    联合医院的特殊监护区，这里在六天前就被移交给了秩序者组织的医疗部门作为临时分部使用，因此，这里还有许多总部那边派遣过来的人员，他们大多都认识艾芙尼尔，此时也有些人好奇地投来视线。</p>
<p>　　    都知道艾芙尼尔被停职了，而原因很可能是顶撞了司令——这是从总部那边流出的传言，许多人还有些不相信，也有些人有别的猜测，总之艾芙尼尔的出现理所当然的吸引了关注。</p>
<p>　　    西琦友纪与艾芙尼尔私交甚好，艾芙尼尔出现在这里倒也没有人怀疑什么，况且艾芙尼尔从来不会在意其他人的视线。</p>
<p>　　    但她得照顾雪奈的感受。</p>
<p>　　    而且现在正是特殊时期，组织内出现了潜伏的敌人，倘若太过于大意的话说不定就会在哪里出现纰漏。</p>
<p>　　    的确，这里并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p>
<p>　　    ……</p>
<p>　　    西琦友纪的办公室在长长的走廊的尽头，与实验区仅仅隔着几堵墙和一扇玻璃门。</p>
<p>　　    走廊两侧是其他研究员的办公室，偶尔也有人与她们擦肩而过。</p>
<p>　　    越往走廊深处走，人声便越是安静，反倒是宛如从地面底下传出的机械的轻微震鸣声音渐渐凸显出来。那是机房和实验区的器械运转发出的声响，虽然沉闷的噪音并不大，但从未间断过。</p>
<p>　　    雪奈跟在艾芙尼尔身后，听着越发寂静的铺满了消毒水味道的空气里的电子器械的杂音，没由来地有些紧张。</p>
<p>　　    她不喜欢这里的味道。</p>
<p>　　    ……</p>
<p>　　    ————————————</p>
<p>　　    艾芙尼尔向她投来视线，又移到一旁。</p>
<p>　　    看到雪奈有些紧张的表情，她以姐姐的身份自然而然地拉起了雪奈的手。</p>
<p>　　    雪奈并没有躲开。</p>
<p>　　    “身体有哪里感觉到不舒服吗？”</p>
<p>　　    艾芙尼尔问。</p>
<p>　　    “不、并没有……”</p>
<p>　　    雪奈摇头。</p>
<p>　　    “只是胸口有点闷，早晨开始就有一点，一直没好转，不过也没有变得更加严重。”</p>
<p>　　    雪奈捂住胸口。</p>
<p>　　    像是心脏又像是其他地方，那种痛不算明显，隐隐约约的，因而也没法准确判断。</p>
<p>　　    “不会有事的，还有我在这里呢。”</p>
<p>　　    这样询问也得不到什么结果，艾芙尼尔只能安慰。</p>
<p>　　    雪奈仰起视线，看到艾芙尼尔好看的侧脸，和艾芙尼尔关心的表情。</p>
<p>　　    “嗯。”</p>
<p>　　    艾芙尼尔的手很软，却握得很用力，像是生怕她跑了一样。</p>
<p>　　    从那柔软的手心里传来属于艾芙尼尔的温热，小小的紧张也随着这一份温暖烟消云散。</p>
<p>　　    虽然只是拉着手而已，不论是兄妹亦或是姐妹之间这样的距离本应该是非常寻常的景色才对，但雪奈却发自心底的感觉到了雀跃。</p>
<p>　　    小的时候这样的事情也是有的，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哥哥”就开始避开她。</p>
<p>　　    再一次和姐姐牵着手时已经到了这么久之后，雪奈突然发现自己和姐姐的身高差距已经不足以让她们像曾经那般互相触摸着彼此的手心了，她一直在长大，但姐姐却像是年龄定格了一般。</p>
<p>　　    雪奈小心翼翼地抽开手指，然后顺着艾芙尼尔的指间滑过，手指与手指紧紧相扣。</p>
<p>　　    心脏扑通扑通地跃动着。</p>
<p>　　    这样的相握的姿势令二人靠近，从手指到手心，再到手腕，像是牵牛花的根茎一般缠绕着彼此，从二人紧紧相握的手心里似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一般。</p>
<p>　　    艾芙尼尔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亦或许是不在意，即便如此，雪奈手心也紧张得渗出了汗。</p>
<p>　　    好像哪里发生了变化，但又一成不变。</p>
<p>　　    回过神来时，雪奈已经会因为一次牵手就感到兴奋，感到心跳不已。</p>
<p>　　    她对艾芙尼尔抱持着姐妹相处之上的感情，在明白了这一点之后，这一份感情就渐渐无法随便搪塞过去了。</p>
<p>　　    ……</p>
<p>　　    ————————————</p>
<p>　　    不得不说，靠近实验区的地方会嘈杂一点。</p>
<p>　　    毕竟是至今都尚未成熟的观测秩序与侵蚀现象的机器，那硕大的块头也带来了无法简单忽视的噪音，即便是隔着墙壁和厚重的玻璃也无法完全掩盖。</p>
<p>　　    艾芙尼尔不喜欢这样的噪音。</p>
<p>　　    很难想象在这里办公的人竟然能静下心来，但据说，这是西琦友纪自己要求将办公室搬来这里的。</p>
<p>　　    很多人不解，西琦友纪也不解释，总之，在其他人眼中西琦友纪一直是一个有些奇怪的人，但毫无疑问也是实实在在的天才。</p>
<p>　　    咔哒——</p>
<p>　　    复式指纹锁传来轻轻的机括声，西琦友纪推开办公室的门将艾芙尼尔和雪奈迎进了办公室。</p>
<p>　　    一进门，艾芙尼尔就闻到了空气中夹杂的些许烟味。</p>
<p>　　    西琦友纪的办公室正如其人一样随意，各种各样的纸张堆在桌面上，椅子斜斜地摆着，上面铺着一件白大褂，看起来像是在这里睡过觉。</p>
<p>　　    “啊……”</p>
<p>　　    西琦友纪一拍脑袋。</p>
<p>　　    “忘记收拾了……抱歉，虽然有些乱，还请不要在意随便坐吧。”</p>
<p>　　    西琦友纪没有助手，也从来不让其他人进她的办公室，所以并不像其他医生或研究员一样有帮忙收拾的人，如果她自己不去做，那么办公室变得乱糟糟一团也只是时间问题。</p>
<p>　　    关上门，艾芙尼尔和雪奈在沙发上坐下，西琦友纪则是在电脑上操作了一番。</p>
<p>　　    “为了确保准确性，我给雪奈做了一次全身检查，除此之外侵蚀率与共鸣度之类的也全部测试了一遍。”</p>
<p>　　    “谢谢，在你忙碌的时候还来拜托你这些事情。”</p>
<p>　　    ……</p>
<p>　　    ————————————</p>
<p>　　    “不必客气。”</p>
<p>　　    西琦友纪罕见地笑了笑。</p>
<p>　　    “本来作为特聘研究人员和医生，我的职责就是研究和去除你们战斗中所留下的隐患。雪奈不仅是你的妹妹，更是进行过一次同调的代理人候选，理所应当享有这样的权力。”</p>
<p>　　    雪奈是“绝对适格者”，这是西琦友纪今天才得知的事情。</p>
<p>　　    继艾芙尼尔被停职的消息传出之后，艾芙尼尔又在社交账号上发布了那样的自白书，虽然艾芙尼尔省略了一些信息没有明说，但作为艾芙尼尔的朋友西琦友纪当然立刻就猜得到。</p>
<p>　　    毕竟，对于西琦友纪，艾芙尼尔也没有刻意去隐藏什么。</p>
<p>　　    “雪奈的情况实属罕见，我没有找到与她相似的病例，所以最终的结论也只是我的一个大胆猜测，不过在我进行最后的说明之前你可以先看看这个。”</p>
<p>　　    她顿了顿，从手中的文件夹板上抽出几份铺满了密密麻麻的数据表格的纸张，递给艾芙尼尔。</p>
<p>　　    “这是雪奈的身体数据，电子档案被我删了，这里是唯一的一份。”</p>
<p>　　    出于对组织内潜伏着的敌人的顾忌，艾芙尼尔并不想要留下关于雪奈的信息，所以西琦友纪在完成检测之后便彻底删除了这一次检测记录。</p>
<p>　　    艾芙尼尔将资料接过，快速地翻看了一眼，随即皱起了眉。</p>
<p>　　    她并不是研究人员，但一直以来作为代理人对这些数据接触的次数也相当多了，换做一些常见的问题的话她一眼就能看出哪里的数据出现了异常。</p>
<p>　　    眼前的数据中，艾芙尼尔就发现了一处明显异常的地方。</p>
<p>　　    对于侵蚀率的测算结果为11.3%——也就是说，显著偏高。</p>
<p>　　    “这是雪奈的？”</p>
<p>　　    艾芙尼尔皱起了眉头。</p>
<p>　　    “我记得……上一次检测的时候我的确只有七点多才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p>
<p>　　    雪奈答道，没有撒谎。</p>
<p>　　    为了对被感染人群做到统一并有效的管理，生活在城市的居民每年都会被要求进行侵蚀率的检查并统计，唯独在这方面每一座城市都执行得非常严格。</p>
<p>　　    艾芙尼尔雪记得，奈在一年以前遭遇了侵蚀体的袭击，因此侵蚀率早就达到了百分之七，自那之后便一直稳定在这个水平很久没有再变动过。</p>
<p>　　    “我测了两遍，没有问题，这就是雪奈的真实结果。至于她的侵蚀率会什么会上升、什么时候上升，我不得而知，雪奈自己似乎也没有头绪。”</p>
<p>　　    西琦友纪看了雪奈一眼，又继续说道。</p>
<p>　　    “但这些事情现在纠结起来也于事无补，艾芙尼尔你也知道，一般来说其侵蚀率应该保持在百分之五以下才算比较正常，百分之十以上便需要警惕了。”</p>
<p>　　    如果超过五十便伴随着极高的转变为“残渣”的风险，需要隔离并严密观察，一旦发现身体机能急速衰退、变为残渣，便会立刻被击毙，在很久以前的那个时代，这些人被称作“编号者”。</p>
<p>　　    自人类联合将堺碑系统趋于完善并逐步推行、城市建立起来之后，“编号者”这样的称谓便被取缔了。</p>
<p>　　    但“编号者”并非是一个不剩地消失掉，而是数量降低到一定程度，已经不足以构成巨大威胁，成为了可控的研究对象。他们被集中在一些专门的机构设施里管制起来，研究人员还在不懈地对他们进行着研究，以求能得到对抗侵蚀的其他手段。</p>
<p>　　    在人类联合的中心行省内，还遗留有不少关于这些人的实验室在。</p>
<p>　　    “你妹妹的这种情况显然不能被轻视，不过也不用过于担心，她进行过同调，怎么说也算是半个代理人，之后只要多多注意一下便不成问题。”</p>
<p>　　    西琦友纪说道。</p>
<p>　　    ……</p>
<p>　　    ————————————</p>
<p>　　    侵蚀率是衡量人体被异化程度的标准指数，被侵蚀体袭击并感染，在灾害中吸入了被侵蚀体异化的空气，或是离开城市前往没有堺碑守护的堺外沦陷区，暴露在白洞侵蚀之下，这些原因都会导致侵蚀率的上升。</p>
<p>　　    而侵蚀率一旦上升，便绝对不会下降。</p>
<p>　　    除了代理人。代理人拥有足以对抗侵蚀的力量，即便是在战斗中被感染，只要没有彻底堕落为“残渣”，那么给予她足够的时间修养，她体内的侵蚀率也会逐步下降到安全范围。</p>
<p>　　    如果雪奈是普通人的话，百分之十几的侵蚀率的确值得警惕，但对于代理人来说，哪怕这个数值在高一点达到百分之二十甚至百分之三十都算得上是家常便饭。</p>
<p>　　    椎名凛（芙岚）就是其一，她在战斗中力竭失去同调同时被侵蚀体所袭击，因此侵蚀率高达百分之六十以上。</p>
<p>　　    目前她还在这所医院里进行修养，病房就在楼上。</p>
<p>　　    相比之下，雪奈百分之十几的侵蚀率只需要一两周的时间便可以回归到正常水平，西琦友纪对雪奈这样的病例看得多了，知道代理人并不畏惧这个程度的感染，这也是西琦友纪并没有表现得过于担忧的原因。</p>
<p>　　    “难道是因为同调之前被侵蚀体所袭击过吗……”</p>
<p>　　    艾芙尼尔紧蹙着眉头，紧紧地握住了雪奈的手。</p>
<p>　　    雪奈对她说过，在寻找“哥哥”来到休息室的时候见到了一个形状奇怪的侵蚀体，雪奈并没有在那之后的记忆，再次清醒过来时那个大家伙就彻底消失了。</p>
<p>　　    初次同调时一定会发生意识混乱的现象，或许雪奈就是在那之前被侵蚀体所袭击，并偶然触发了同调状态，没有相关的记忆也在情理之中。</p>
<p>　　    “我的猜测和你差不多，所以你也不要太忧虑了，她这种情况只需要好好休息很快就能恢复的。”</p>
<p>　　    “嗯……不论如何，我会保护她。”</p>
<p>　　    对西琦友纪的安慰不置可否。</p>
<p>　　    或许站在西琦友纪的角度，经常接触到高度侵蚀的代理人的她自然不会对百分之十几的侵蚀率感到担忧，但对艾芙尼尔来说，雪奈是唯一的妹妹，百分之十几的侵蚀率已经达到了安全线的百分之二十还要多，越是向五十靠近雪奈便越是危险，艾芙尼尔对此并不会抱以侥幸心。</p>
<p>　　    好运不可能一直降临，将希望寄托在运气上是非常不靠谱的事情，雪奈若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受到了伤害，艾芙尼尔绝对无法原谅自己。</p>
<p>　　    ……</p>
<p>　　    ————————————</p>
<p>　　    西琦友纪似乎从艾芙尼尔的眼神中读出了她的内心想法，摇头叹了口气。</p>
<p>　　    她与艾芙尼尔认识的时间已经一年有余，她是后勤医护人员，艾芙尼尔是前线战斗人员，虽并没有一起并肩登上战场，但也算是战友了，在一次次的接触中彼此都交付了绝对的信任，毫无疑问，她们彼此都是对方重要的朋友。</p>
<p>　　    但直到今天，她看到艾芙尼尔账号上所公开的那封坦白书之后她才突然明白其实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了解艾芙尼尔。</p>
<p>　　    说不定，艾芙尼尔其实也不了解她。</p>
<p>　　    莫名的心绪在胸口翻涌，对她来说，这种感觉很难以形容，又确实存在。</p>
<p>　　    “还有什么其他方法吗？”</p>
<p>　　    艾芙尼尔的声音打断了西琦友纪的思绪。</p>
<p>　　    她顿了顿，回答道：</p>
<p>　　    “有是有一些，但艾芙尼尔你也知道，这些办法都有不低的风险，我认为以雪奈的情况来看还是不要冒险的好……你若是想要万无一失的保守治疗方案大概还是很难，据我所知就算是中心省的那些家伙也做不到。”</p>
<p>　　    人类对侵蚀的研究一直没有停下来过，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任何方法可以降低一个人的侵蚀率。</p>
<p>　　    这是全人类一直以来都面临着的不可解的危机。</p>
<p>　　    只有代理人是特殊的，但想要加快其侵蚀率的自我清除的速度也定然要付出巨大的代价，除了椎名凛（芙岚）那样的极端情况之外，很少有人会选择这样做。</p>
<p>　　    这种事情艾芙尼尔自然也清楚，她垂下目光，沉默片刻，叹了口气。</p>
<p>　　    “看来只能等待了吗……”</p>
<p>　　    艾芙尼尔不擅长等待，因为等待便意味着时间的流逝，便意味着意外突如其来的到临，将希望置于被动之中，像是将自己的命运交至别人手中一般，这毫无疑问是无力且无助的。</p>
<p>　　    但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其他选择。</p>
<p>　　    西琦友纪是非常权威的医师，同时也是这里最顶尖的研究者之一，对于学术界各项研究的最新进展她都一清二楚，她的话艾芙尼尔并不怀疑。</p>
<p>　　    “姐姐。”</p>
<p>　　    这时雪奈轻声开口，艾芙尼尔侧过头去，便迎上了一双清澈的眸子。</p>
<p>　　    雪奈正看着她，抿着唇，轻轻一笑。</p>
<p>　　    “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p>
<p>　　    手背传来柔软的触感，雪奈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攀上艾芙尼尔的双手。</p>
<p>　　    她轻轻吸口气，回顾着准备好的说辞。</p>
<p>　　    “只是侵蚀率稍微上升了一点而已，我很快就能恢复的，姐姐不是让我考虑要不要接纳‘Fifina’，成为代理人吗？这样的话……”</p>
<p>　　    “那件事情再仔细考虑一下也没关系。”</p>
<p>　　    艾芙尼尔打断了雪奈的话，回握住雪奈的手。</p>
<p>　　    “你进行过一次共鸣，体内遗留有富余的秩序之力，虽然没有信标就无法对它进行调动，但只是借用它清除体内的侵蚀仍旧绰绰有余，你还不需要立刻对那件事情做出决定。”</p>
<p>　　    雪奈愣了愣，想说什么，但看到艾芙尼尔似乎不愿多提，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p>
<p>　　    西琦友纪将艾芙尼尔和雪奈各自的表情看在眼里。</p>
<p>　　    和艾芙尼尔接触了这么久，她深知好友的性格。对艾芙尼尔来说，无论雪奈做出何种选择都会令她难过，无法坦然地让雪奈迈出脚步，于是艾芙尼尔选择了让自己向后退步。</p>
<p>　　    当然，艾芙尼尔并非是一个習惯于退缩的软弱的人，相反，在西京市的代理人中，艾芙尼尔是当之无愧的首席，面对侵蚀灾害时，她也从来都是站在最前面的那个。</p>
<p>　　    以前的时候西琦友纪不是没有奇怪过，艾芙尼尔为何与其他代理人不同。</p>
<p>　　    其实，代理人或多或少都会有心理上的严重创伤，这与那些从战场中撤下的军人们并无不同。</p>
<p>　　    为了填埋或是治愈这种“隐疾”，西琦友纪与其他的心理医师会尽所能地为她们进行心理疏导与治疗。</p>
<p>　　    但……战斗是不会停止的，这样的创伤只会不断地腐蚀着代理人的内心，演变为“裂痕”，成为高强度战斗中压垮她们的最后一根稻草。</p>
<p>　　    承受不住的人，大多在心弦彻底崩断之前就因为心理状态出现波动而在战斗中失误而殉职了。</p>
<p>　　    少数重伤活下来的，也失去了再次战斗的力量，从代理人这个职位退役了。</p>
<p>　　    而其他留下来的人，她们的“裂痕”依旧存在，但她们的心理会渐渐演变出一种近似于“自我保护”或是“钝化”的某种迹象，作为对抗“裂痕”的防线被她们无意识地加固，外人看起来，她们与常人没有任何区别，但西琦友纪身为这些少女们的医师却绝不会看漏一些其他人所忽略的细节。</p>
<p>　　    最直观又显而易见的，比如楓鈴诗音（Fifina）就表现为对艾芙尼尔的深度迷恋和憧憬，在外人眼里，那就像是爱慕一般的感情与执迷，这种感情并非以简简单单的“恋爱”两个字就能概括，但确实存在。</p>
<p>　　    而类似的还有卯月纱织（Lily）和椎名凛（Furan），她们从小一同在福利院里长大，从来都形影不离，西琦友纪确实地从她们的眼中看出了对彼此的执着，所以在椎名凛被感染之后，组织便有意无意地将卯月纱织的出击任务转交给了其他代理人，这也是西琦友纪与其他医师给出的意见。</p>
<p>　　    对这些代理人来说，大概亲近的人本就容易成为她们所寄托的对象。</p>
<p>　　    但艾芙尼尔不同，西琦友纪一直未曾在艾芙尼尔身上发现过艾芙尼尔的“裂痕”，她勇敢而乐观，强大而理智，似乎没有什么能成为她的阻碍和羁绊。</p>
<p>　　    所以在工作之余、闲暇的时候，西琦友纪经常会去找到艾芙尼尔，和艾芙尼尔聊天，静静地听她说起她的妹妹，西琦友纪作为医师，需要细心地关注这位最强大的代理人的心理状态，而她们也因此成了朋友。</p>
<p>　　    但今天的艾芙尼尔却很反常，就跟变了个人一样，特别是涉及到汐见雪奈的时候，那个所向披靡的艾芙尼尔不见了。</p>
<p>　　    西琦友纪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一丝隐晦的异样，她终于察觉到了，这就是艾芙尼尔的“裂痕”所在——她的妹妹，汐见雪奈。</p>
<p>　　    那既是直觉，也非直觉。</p>
<p>　　    正如一直以来静静地陪着艾芙尼尔，看着艾芙尼尔笑着炫耀着自己的妹妹的时候一般，大概对艾芙尼尔来说，对雪奈的关心其实早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慢慢变化，成为了艾芙尼尔不愿意去面对的某物，只不过艾芙尼尔自己还在自欺欺人地逃避罢了。</p>
<p>　　    ……</p>
<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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